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9章 食盒

關燈
祁衍已經在京郊駐紮兩日。

這兩日裏他帶著十騎輕騎兵, 追擊如鳥獸盡散的土匪們。現在的情形,比祁衍所想的要簡單太多,本以為是些有勇有謀之徒,在皇城周邊放肆游走打劫, 沒想到這些人連殊死一搏的勇氣也無, 只知道倉皇逃竄。

他們逃竄的根本沒有計劃性, 比起之前計劃周密的打家劫舍,現在的情形更像是一群嘍啰沒了主心骨後慌張的四散逃離。

京郊的一座舊宅的荒蕪院落中, 祁衍負手而立,聽著手下的匯報著審訊的結果。現在的他一改之前的放浪勁, 一雙桃花眼滿是冷然, 身上鎧甲被殘存的光映亮,猶如寒光,讓人望之生畏。

他隱沒在屋內投下的陰影處, 晦暗不明間是他認真而又嚴肅的神色。

這次剿匪並非誰給他安排, 而是他主動請纓, 至於為什麽一定要來......祁衍背在身後的手, 不動聲色隔著衣料摸向窄袖,那裏裝著一支還未雕琢完的金簪。

上次他問錦書沈問歌喜歡什麽,錦書毫不猶豫的回答沈問歌最喜歡的是金子。倘若是其他物什還好, 金子這東西,沈府怕是堆成了山。祁衍思來想去,還是覺得自己親手打一支金簪給她最有心意。這金簪看似簡單, 實則一不留神就會報廢,從頭再來過,他幾日沒有休息好,日以繼夜加急趕制也還是差了一小半才能完成。

他打算等燈節那日就送給她。

指尖傳來的冰涼, 讓他眼眸中銳利少了三分。

跪著匯報完畢久久沒能聽到回應的小兵,不由得心中忐忑。

本以為祁衍會是個攪屎棍般的存在,沒想到他反應極快,帶著他們寥寥十人迅速包抄了那幫匪賊。祁衍手段也狠戾,他們幾人輪番上陣都沒辦法讓賊人頭目吐露一個字,祁衍直接以劍如淩遲般割頭目腿肉,這才讓他低頭,一五一十全部坦白,恨不得連家裏幾頭牛都說出來。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們到底有多少人,以及在他們背後出謀劃策之人。

那天處置頭目的場景,跟過來的十個人都看見了。他們用眼神交流,就能得出答案,這樣一個人,怎麽會是之前城中出了名的紈絝。

“大人......”他終是忍不住出聲提醒。

一時怔楞出神的祁衍瞬時反應:“可是找到匪賊背後之人的處所了?”

“是,就在護國寺後山一方隱蔽之處。”

護國寺?

前兩天沈問歌才去過的護國寺?

祁衍一腳邁出陰影所覆蓋的地方,沈聲道:“走。”

留守七人看管剩下的匪賊,祁衍帶著三個隨行和匪賊們的頭目奔向護國寺的後山。山路不適合騎馬,他們步行而上,兩個人束縛住絡腮胡頭目,由他指路。

當一座隱蔽而又破舊的茅屋出現在眼前的時候,祁衍謹慎的讓他們別動,自己先行去推開門。

如料想般,裏面並沒有人,裏面的人早已經聽到風聲離開。

屋內充斥著淡淡的藥香。祁衍環顧一周,收拾的倒是整齊,根本看不出跑路的倉皇感。這也沒什麽奇怪的,畢竟這人可以教著那群沒腦子的東西們如何逃避官兵的追捕。

不過,這屋內最為紮眼的是方桌之上擺放的一個食盒,上面的鏤空雕花明顯不是這間破舊茅屋中該出現的。

祁衍謹慎著上前打開了它,裏面的東西也讓他頗為意外。

是切好的西瓜,經過幾日的高溫,已經腐爛。

門口處傳來聲響,是守在門外的屬下見祁衍良久也未出,帶著絡腮胡子頭目進門。

祁衍回身,看著絡腮胡子問道:“看來你們對他也挺好,連消暑的吃食都準備妥帖了。”

“大人冤枉啊!我們自己這兩日都上頓不接下頓,哪裏顧得上他!”絡腮胡子腿上還有傷,今日還走了這些路,早就堅持不下去。現在一激動,直接跪了下來。“我和他根本不熟,他被我們綁來後一直給我們出主意,那小子還帶著個拖油瓶,還一肚子壞水,不幹好事。小的能交代的,就都交代了,絕無絲毫隱瞞……”

祁衍的目光撇過絡腮胡子,他也不像是再說假話。可這食盒卻讓他心中萬分不耐。不知道為什麽,這食盒竟是說不出的眼熟。

他覺得自己定是休息得太差,引得草木皆兵,食盒不都是長一個模樣的麽。他暗自松口氣。

不過該做的,是一定要做完的。他吩咐手下,再仔仔細細的搜這間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屋內。而他則繼續盤問那絡腮胡子:“你再說一遍,為你們出謀劃策之人,叫什麽名字?”

·

沈問歌為謝若卿的去處傷透了腦筋。

從望月樓回來後,她本想將他們兄弟二人交給沈昀,可是他們兩個一聽要將他們送走,皆是一幅被拋棄的表情。大的那個還好,咬著唇緊忍著,失望中帶著被欺騙的難過。那個小的是個控制不住情緒的,抱住沈問歌的大腿,眼淚不要錢似的哇哇大哭。

沈問歌沒有辦法,只得先將他們二人帶回府裏。不過,她留了個心眼,他們兩個買了新的衣裳,不過全是女裝。

只有這樣,將兩人喬裝打扮成丫鬟的模樣,她才能放心把兩人帶回府中。謝若卿對這樣的做法很是抵觸,但是最後還是為了藥材所妥協。反正只是裝扮上吃虧些,又不會少塊肉。

至於這兩人的身世,沈問歌只對王管家說是街上遇到賣身的,贖回來的。好在王管家並沒有多疑,帶著二人去洗漱,換下人的衣裳。

一切準備好後,沈問歌不由得叫過兩人來,囑托他們道:“這府中比不得外面自由自在的日子,說話做事都要小心。不準再提之前的事,知道了嗎?”

印象裏,謝若卿說過他曾有過牢獄之災,怕不是就是這次的事情。她心中也拿不準,只得是走一步算一步。

現在謝若卿換了一身丫鬟行頭站在跟前,顯得他弱柳扶風,比之前更加瘦削。也虧得謝若卿這幅樣子,不然男扮女裝,定是一眼讓人瞧出來破綻。

謝若卿猶豫再三,終是點了點頭。

沈問歌這才放下心,後天就是燈節,望月樓的瑣事定然不會少,權當有個跑腿的。她已經讓大哥留意京外的宅子了,到後天也應該有結果了。

只要在祁衍回府之前,將這兩人安頓好,就一定沒有問題。

話說......祁衍那邊到現在也未曾有過消息,也不知剿匪進行的怎麽樣了。

沈問歌垂眸,將眼中神色掩飾起來。再擡眼時,同方才毫無差異。她接著又同兩人交代了些府中的事情,才放過他們。

走時,謝若卿拉著謝承,脊背挺直,身型頎長。他年紀雖小,說話卻是不卑不亢,很有分寸條理。想起謝若卿以後會有很長的仕途要走,沈問歌在他跨出門檻的時候,忍不住問了一句:“你想做官嗎?”

謝若卿腳下一頓,卻是沒有答話,拉著謝承離開。

他們兩人一離開,空蕩的屋子只剩下了她自己。思來想去,沈問歌還是找出紙筆,想為祁衍寫封信。

畢竟,她也算攪了他剿匪之事,將那幫匪賊的出謀劃策之人藏匿起來。在問完這些之後,沈問歌的筆頓住,再落筆時,寫下的竟是‘後日可否歸京一同賞燈?’

寫完之後,沈問歌竟也是楞住。

她私心裏,縱然是對祁衍生氣,可也想同他一同賞燈,看萬家燈火。畢竟,之前那三年,都是這樣過來的不是嗎?雖然他祁衍並不想同她一起。祁衍每年去畫舫,皆是為了去捧秦月。

不過今年......怕是要有些變化。她擬寫花名冊的時候,根本沒有將祁衍寫進去。

沈問歌看著那行字,不由得擱置下筆,將紙揉皺扔在一邊。

她已經在為自己謀求後路,又何必再去招惹祁衍。只是,之前留下的習慣,她要一一改過才行。

沈問歌俯身案前,又重新起筆,寫下一封信。

接下來的一日,沈問歌在畫舫上安排了最後的布置,忙的連水也來不及喝一口。謝若卿跟在她的身邊,偶爾會給她糾錯,或是遞上水杯。

沈問歌調笑他很適應丫鬟的身份,他卻只說這樣,這樣可以換救命的藥材。

這孩子直白的讓人啞口無言。

不過她倒是覺得,這比什麽都不說終歸是好些的。只是再問他是什麽病癥,她可以為他請大夫的時候,他不發一言,明顯的不想開口說其中原因。沈問歌倒是也不想逼迫他,順其自然就好。

在終於將一切完成之後,沈問歌在岸上望著張燈結彩的畫舫,甚是滿意。

謝若卿就站在她的身側,依舊丫鬟打扮,有人看過來,就會發現,這個不知誰家的丫鬟,還擺著一張臭臉。

“你為什麽要做這......望月樓的掌櫃呢?”回去的路上,謝若卿終是問出了困擾自己幾日的問題。他本想說這骯臟的煙花之地,想了想還是說了望月樓。

“你沒有打聽到我是沈家的女兒?有銀子閑的罷了。”沈問歌望著映紅天邊的晚霞道。

謝若卿沒有再說話,這話一看就不是出自真心,像是糊弄三歲小孩的。

沒想到,在打道回府時,不知沈問歌想起什麽,忽的道:“我倒是想做一輩子的沈家小姐,可是人總是身不由己的。”

之前是,現在也是。

這話像是在對謝若卿說,又像是在對自己說。

謝若卿看著沈問歌的側臉,仍舊沒有說話。

在他們跨進府內,一個孩童紮著雙啾,蹦跳著跑過來,是謝承。

在謝承還沒撲過來之前,謝若卿衣袖中的手握成拳,啞著嗓子,和沈問歌道:“你之前不是問我想不想做官嗎?我......”

他這話還未說完,謝承被腳下的裙子絆倒,啪的一聲摔在地上,大聲哭了出來。府中頓時熱鬧起來。

謝若卿看著急忙趕過去的沈問歌,袖中握著的拳頭,終是松開。只有泛白的關節,在昭示著他的用力。

罷了,反正也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祁衍:夫人為什麽沒有給我送過西瓜?

沈問歌:你配嗎?

謝若卿:呵,我有。

謝承氣鼓鼓:哥,你為什麽拿我的東西?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